2015年01月15日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吉迪恩•拉赫曼
在巴黎的恐怖袭击发生几天前，我的办公室里送来了一本书。我把这本罗朗•柯恩-达努奇(Laurent Cohen-Tanugi)所著的《法国怎么了？》(What’s Wrong with France?)放在书架上，旁边还摆着一排类似题目的书：《濒临绝境的法国》(France on the Brink)、《否认现实的法国》(France in Denial)、《没落中的法兰西》(France in Freefall)和《法国的自毁》(France’s Suicide)。
说到“衰落主义”，美国人只是票友而已。上周袭击法国的恐怖分子，攻击的是一个已发生严重信任危机的民族。衰落主义者直指法国面临的很多苦恼：种族关系紧张、政治极端主义、高失业率、债务不断上升、国际影响力日益下滑以及民众对统治精英的普遍蔑视。
不过，恐怖袭击也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令人欣喜的影响——提醒了法国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上周日，走上街头的数百万人表明，“自由、平等、博爱”的国家格言不仅仅是从法国大革命承袭、教给听烦了的小学生的一句话而已。这是富有生命力的理想，在法国人遭受致命袭击时使法国紧密团结在一起。
法国备受非议的政治领袖们也拥有了一个展现自己的危机。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以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庄重尊严应对危机。法国总理马努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以富有激情和力量的发言，谴责了反犹太主义，捍卫了法兰西共和国的理想。
公众情绪是瞬息变化的。但是，有理由相信上周末的游行将成为转折点，提醒法国民众是什么使他们团结在一起，忘掉使他们分裂的事。
不幸的是，符合实际的评价也必须承认，随着时间推移，此次恐怖袭击同样可能致使更严峻的两极化。极右翼的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正好利用群情激奋。该党派的领导人上周日引人注目地未被邀请参加游行。
即便在袭击发生前，国民阵线也已明显成为法国政坛的新兴力量。民意测验显示，该党派即将突破决定性的界点。2002年，时为国民阵线总统候选人的让-玛丽•勒庞(Jean-Marie Le Pen)成功进入第二轮总统选举后，在两人对决中得票率不足18%。但是，最近一次民调显示，该党现任领袖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可能会在入主爱丽舍宫(Elysée Palace)的第二轮角逐中，以54%对46%的得票率击败奥朗德。该民调还显示，勒庞或将以40%对60%的得票率输给前总统尼古拉斯•萨科奇(Nicolas Sarkozy)。不过，超半数选民现在认为自己会投票给国民阵线，这仍然值得注意。
勒庞是一位非常能干的政客，她在柔化国民阵线的形象上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它仍然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党派。Ifop最新调查显示，在法国普通民众中，认为穆斯林“像其他人一样”是法国人的比例为65%，而在国民阵线支持者中，持相同观点的仅占21%。约有51%的国民阵线支持者称不希望犹太人成为法国总统，28%的人不希望接受犹太医生的治疗。
如今法国采取的方向，极大地关系到世界其他地区。尽管面对着种种麻烦，法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大国之一，也是欧盟(EU)不可或缺的成员国。上周末表现出的团结使法国重生，这样的法国也会使欧洲重新焕发生机。法国是欧盟中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如果它屈服于国内种族紧张关系和政治极端主义，欧洲其他国家将汲取悲惨的教训。
从现实层面而言，如果勒庞在2017年下一届总统竞选中胜出，很可能意味着欧盟瓦解——因为很难想象德国如何与法国极右翼政府合作。那时，面临瓦解的欧盟和重新抬头的极右翼主义，将产生一个民族主义和种族宗派主义再次横行的欧洲。
认识到法国事件的严重性，也许是说服如此多的世界领导人前往巴黎参加周日游行的原因。（奥巴马当局是个尴尬的例外。）当然，也有大量虚伪的表演。参与游行、但是否真心支持言论自由值得怀疑的领导人包括巴林、俄罗斯、埃及和沙特的部长。沙特正在对一名自由主义博主施加鞭笞惩罚。在恐怖袭击中被杀害的《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的漫画家如果还在世的话，会就这件事酣畅淋漓地讽刺一番。
然而，尽管有些怀疑是有道理的，但此次国际社会表现出的与法国的团结不应该被忽视。穆斯林主要国家的代表一起出现在游行中，比他们站在一边旁观要好得多。
人们有时感觉，好像只有在街上游行、挥舞着标语并大喊口号时，法国人才最能感受到自己。但是，上周末游行的规模和动机使得这远远超出一次游行的意义。
数百万人为自由、宽容和民主的价值观而团结在一起。当陷入困境的法国面对决定命运的选择时，法国人选择携手共进——向着正确的方向。
译者/马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