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奇思妙想受到极大的推崇,循规蹈矩却往往被人耻笑。这种风气或许是“规范”的死敌,但的确可以做到绝不压抑任何人的天赋,给个性和思想生长提供最大的空间。
比方说,在这里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基本不需要上课,导师也往往对其“撒手不管”。一位正打算做田野调查的中国博士生已入学一年,竟对田野调查究竟该怎么做一头雾水,因为无论学校还是导师均未在这方面为其提供过任何训练,最后还是我这个同胞断断续续地给其讲过一些方法论问题。在欧洲参加学术会议,感触更深,因为人们在很大程度上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彼此之间显然没有一套共同的话语体系,但大家似乎又对这一状况相当满意。
欧洲文化的自由散漫之风,对思想和学术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法国作为西方文化与社会思想最重要的策源地之一,其产出的大量世界级的思想家和学者的著作,若放到美国,大约连出版都很困难,因其天马行空的程度在强调严格学术训练的体系里来看,简直就是不知所云。至于福柯、拉康、德里达这些直到如今都没多少人能够完全读懂的法国学术大师,在美国恐怕连博士学位都拿不到,因为他们无一例外地藐视“传统”和“规范”,并不断以我们看来甚至十分“极端”的手段去打破一切常规。
于是,欧洲的大学就形成了和美国的大学截然不同的风格。在美国,只要咬着牙把博士学位读下来,那么总体上大家的水平不会相差很多,因为接受的思考方式和研究方法训练几乎是一致的,不同的天赋则会在未来十几、二十年间渐渐体现出来。至于欧洲大学培养的博士,则是“五花八门”:有混了5年日子顺顺利利拿下学位的,也有在就读期间就一鸣惊人、语惊四座的;这两种人拿着一样的学位,但他们的差距却从一开始就拉开了。
在这种自由散漫的学术风气下,欧洲思想家和学者总会给人留下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印象。奇思妙想受到极大的推崇,循规蹈矩却往往被人耻笑。这种风气或许是“规范”的死敌,但的确可以做到绝不压抑任何人的天赋,给个性和思想生长提供最大的空间。至少在人文社会科学学术领域,欧洲总会给人留下天才辈出的印象,这不是刻板印象,而是上述制度和文化空气下必然出现的结果。
与美国人不同,欧洲人似乎从未将知识分子视为“专业人士”,而自始至终以对待“思想家”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他们的任务也不是为国家和社会提供专业知识领域的服务,而是在思想文化领域不断开拓创新,带领人们不断对世界和存在本身进行日趋深入的反思。当然,我们尽可以指责这种制度不负责任,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究竟应当如何对待知识分子,的确是一个值得我们用心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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