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田平：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新使命

    2011年2月15日为维谢格拉德集团成立20周年纪念日。维谢格拉德四国的政界和学界举行各种纪念活动，追忆历史，展望未来。当日在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举行维谢格拉德四国总理参加的纪念活动，德国、奥地利和乌克兰三国总理应邀参加。中欧大学欧盟扩大研究中心举办了“维谢格拉德集团：1991-2011年”学术讨论会，分析维谢格拉德集团取得的成就，思索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未来。一位匈牙利历史学家指出，在中欧的历史上出现了新的身份“维谢格拉德人”。

    1989年东欧巨变后，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开始重组。新近获得自由的中欧国家面临着在新的国际秩序中重新定位的问题。巨变后不久，如何在回归欧洲等问题上加强合作成为中欧三国波兰、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决策层考虑的重要问题。1990年5月三国政府官员在布拉迪斯拉发举行会议，为出台三边合作计划进行准备。1991年2月15日，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哈韦尔、波兰总统瓦文萨和匈牙利总理安托尔在匈牙利维谢格拉德签署《维谢格拉德宣言》，为维谢格拉德合作奠定了基础。选择可以俯瞰多瑙河的美丽小城维谢格拉德作为重启中欧国家合作的地点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正是在六百五十六年前的1335年波希米亚、波兰和匈牙利三国国王在该城举行会晤，讨论三国面临的紧迫问题，包括如何避开奥地利的经济控制等。三国国王的会晤开启了中欧国家合作的先河，然而数个世纪的历史表明中欧国家鲜见合作，更多的是对抗与冲突。中欧国家领导人感受到中欧合作的历史启迪，试图在欧洲秩序大变动的条件下续写中欧合作的篇章。《维谢格拉德宣言》确定了下列目标：恢复国家主权、消除极权主义遗迹、建立议会民主、建立市场经济和参与欧洲的政治、经济、法律和安全体系。匈牙利前外长（1990-1994年）叶森斯基强调，维谢格拉德集团首要的目的是加快从苏联轨道向跨大西洋结构的转变。1993年捷克斯洛伐克和平分离后，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三边合作转化为四国合作。

    维谢格拉德集团诞生之初一度步履维艰，甚至一些中欧国家的政要也不看好该组织，如捷克总理克劳斯对该组织不屑一顾，称该组织为“人为的、虚假的和多余的”。斯洛伐克在梅恰尔当政时期也曾奉行孤立主义的政策，不热心于中欧合作。一些学者认为，维谢格拉德集团只是提供了中欧国家领导人对话的平台，与中欧自由贸易区相比该组织缺乏实质性内容。在1990年代中期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在加入西方体系上一度竞争多于合作。1999年，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加入北约，2002年斯洛伐克加入北约。2004年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回归欧洲梦想成真。在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后，一些学者认为维谢格拉德集团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断言维谢格拉德集团即将寿终正寝，其理由是四国已经实现了回归欧洲的目标，维谢格拉德内部问题丛生，如波兰规模过大、各国优先目标不同以及缺乏共同的议程。

    然而，维谢格拉德集团并没有消亡，相反该组织成功实现了重新塑造，变得越来越强大。正是欧洲地缘政治的演化推动了维谢格拉德四国合作的深化。在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后，它们发现东方的普京治下俄罗斯帝国雄心复苏，在其近邻攻势凌厉，试图削弱西方的影响。2008年俄罗斯不惜在格鲁吉亚动用武力更加深了中欧国家对俄罗斯的担心。美国总统奥巴马上台后，为重启美俄关系，放弃布什版的反导计划，中欧国家政治精英对美信任下降，中欧国家的安全焦虑加深。2009年7月中欧国家政要致奥巴马的公开信便是明证。中欧国家内在的不安全感更加凸显了中欧国家合作的重要性。维谢格拉德四国在能源多元化、发展与东方邻国关系和推进牢固的跨大西洋关系上拥有共同利益。维谢格拉德集团试图在欧洲的变局中寻求其在国际政治中的新定位。2010年12月，维谢格拉德四国政治主管访问美国，其议程具有前瞻性和务实性，提出的问题更加广泛，包括阿富汗与土耳其、欧洲能源安全、美国和欧盟在欧盟东方伙伴关系计划上的合作以及西巴尔干融入北约和欧盟等问题。维谢格拉德集团试图通过集团的力量重新塑造美国与中欧国家的特殊关系。值得注意的是，2010年3月，维谢格拉德四国在开普敦开始了首家维谢格拉德大使馆，由四国外交官轮流处理维谢格拉德四国的外交与领事事务。

    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不仅没有弱化维谢格拉德集团，在某种程度上扩展了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功能。2004年维谢格拉德四国总理签署声明，强调四国共同的目标是在欧盟内部捍卫地区利益，促进更加广泛的中欧合作。捷克国际研究协会的维特·多斯塔尔认为，维谢格拉德四国加入欧盟加强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作用，因为维谢格拉德四国在欧洲政治中可发挥作用，维谢格拉德集团可作为欧盟内部的院外活动集团或压力集团发挥作用。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投票权等于法国和德国的总和，维谢格拉德集团的投票份量会影响欧盟的议程。如果维谢格拉德四国能够在欧盟议程中获得其他新成员国的支持，维谢格拉德集团在欧盟政治中的影响将进一步增强。2009年法国总统萨科齐对维谢格拉德集团颇有微词，他警告维谢格拉德四国在欧盟峰会召开前协调立场不应成为惯例。萨科齐的批评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维谢格拉德集团的价值。2011年上半年和下半年，匈牙利和波兰将分别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这为在欧盟内部推动维谢格拉德集团的议程提供了独特机会。维谢格拉德四国应当会在经济治理机制的形成、欧盟对外行动署的代表等问题协调立场。

    维谢格拉德四国在经济合作上也大有可为。维谢格拉德四国在过去20年间成功实现了经济的转型，建立了现代的市场经济。经济转轨后这些国家告别了短缺经济，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提高。波兰1989年平均工资20美元，2009年为1000美元。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中欧国家保持了良好的经济增长记录。波兰1989-2008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8倍，经济增长率为欧盟平均增长率的约两倍。2009年波兰为欧盟国家中唯一保持经济增长国家，国内生产总值增长1.8%。捷克（1995年12月）、匈牙利（1996年5月）、波兰（1996年11月）和斯洛伐克（2000年12月）先后加入了作为富国俱乐部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04年以来，捷克、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相继从世界银行的受援国行列“毕业”，成为捐助国。自2008年起，应捷克的请求，欧洲复兴与开发银行结束了对捷克的借贷活动。2007年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前景资料库将斯洛文尼亚列入发达国家行列，2009年4月斯洛伐克和捷克也被列入发达国家行列。大量外资进入维谢格拉德四国，中欧四国成为了欧洲制造业的中心，被称为欧洲的工厂，经济的竞争力得到提升。在过去20年间，维谢格拉德四国在经济领域的竞争多于合作，未来如何促进合作是维谢格拉德四国面临的新课题。作为欧洲新兴市场，维谢格拉德集团在如何促进地区合作，进一步提升经济竞争力，促进产业升级等问题上仍有合作的空间。

    维谢格拉德集团已经步入成年，未来维谢格拉德集团如何演化有待观察。目前维谢格拉德集团仍为一个松散型的组织，维谢格拉德四国总理每年举行一次峰会，在两次峰会期间由一个国家担任轮值主席国。目前唯一的结构为2000年成立的维谢格拉德国际基金会，该基金会致力于文化、教育和科学的合作。未来维谢格拉德集团是否会在制度化上有所动作尚不得而知。维谢格拉德四国的合作不可避免地受制于四国政治生态变动的影响，但是只要维谢格拉德集团有利于增强中欧国家的国家利益与人民福祉，中欧国家的合作一定会结出硕果。目前维谢格拉德集团的当务之急不是增加新成员国，而是寻求在全球政治和欧洲政治中的定位，确立新的使命，使维谢格拉德国家的合作惠及中欧国家的人民。